强颜欢笑与他打招呼：“林大人，这么巧，你是去哪里迎亲？”

四目怔然相对，林治翰黑眸冷淡疏离掠过我。

他没有回应我，只是策马从我身边经过，尘雪扑我满面。

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。

他身后跟着的喜嬷嬷笑着应我：“咱们林大人，要去迎亲的是上阳城的扶桑郡主。”

“小姐是要嫁往何处啊，怎不见新郎来接亲？”

寒意料峭，冰冷刺骨。

冻得我鼻尖有些发疼，我回道：“我要去的是上阳段家。”

闻是上阳段家，喜嬷嬷满脸的笑意僵住，一时没再接话。

雪路难行，去上阳恐怕要与他同行三日了。

我望着远处沾染风雪，高坐马背的少年，怔愣了好一会。

我与他十五岁时相识，十七岁成婚，双十之年和离。

如今又是三年。

三年前，我拿着一纸和离书让林治翰签字场景犹在眼前。

他受伤的手攥着被我摔碎的定情玉佩，血水混着雨珠一同淌下来。

“非和离不可吗？”他执拗拽住我的手，说得急切：“阿雨，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？又或是你想要的，我未曾给你？”

“只要你说，哪怕是我的命，我都给你。只求你别与我和离……”

豆大雨珠砸在我的伞面，头顶雷声轰鸣。

我喉间一股腥甜，化作一声冷呵：“林治翰，我要荣华要富贵，你拿什么给？”

“你一个武将，如今在战场上伤了根本，也再拿不起刀剑。你一个废人能给我什么？”

是我当初在他最狼狈，最需要我时与他和离。

他忍着痛签下了放妻书，甚至将我嫁妆全数归还，他只说了一句。

“愿苏小姐他日，能重觅如意郎君。”

后来，他重新参加科考，一路青云直上，官拜大理寺卿。

而我阿爹却因忤逆圣意，被判全族流放。

还是因苏家与段家已然下定的婚事，全家女眷才幸免于难。

收回思绪。

雪粒子纷扬砸在车轿上。

丫鬟小雪瞧了瞧路面，指着前方不远的上云客栈：“小姐，天黑路更难走，今夜咱们只得在此处歇息了。”

我了然点头。

林治翰也在此处歇脚。

店家忙招待，给我们上了一壶热酒，暖身子。

林家那喜嬷嬷忽然过来，好意提醒我：“小姐，您要嫁的上阳东城段郎可是姬妾成群，我听说前阵子那正妻刚打死一个……”

我笑了笑：“多谢嬷嬷提醒，我定会小心。”

林治翰放下杯中酒，神情轻蔑：“苏碧雨，段景霖那个登徒浪子你也嫁？自甘为妾？”

他顿了顿，也没掩饰住眼中的鄙夷：“你图他什么？图他夜夜笙歌，眠花宿柳，荒淫无度吗？”

当初嫁他时，我曾与他说，若要娶我，便永远只能有我一妻。

我咽下已到舌尖的强颜欢笑，像咽下刀片：“林大人确实文采斐然。然而我的确是俗女一个。”

小雪扯住我的衣袖，悄声道：“小姐为何不说，您要嫁的并非上阳东城段家，而是西城段家。”

西城段家，那个刚死的段小将军。

我要嫁的便是他。

我与他不会有上拜天地，洞房花烛。

只有封棺合葬，婚事待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