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我爱吃冰糖葫芦,也总变了花样做给他尝,可他总是拒绝。
时间在走,人也在变。
林治翰单手托起郡主的腰,横跨上马,勒起缰绳掉了头。
恰时,喧天锣鼓声响,段家来迎我的人马从林治翰马前过。
执事者高呼一声:“奴等来迎接苏小姐——”
迎接我的不是喜轿,而是一口漆黑棺材!
扶桑郡主被那棺木惊到,短暂冲我投来视线后,旋即拧眉呵斥问来迎亲的执事。
“你是哪家的执事,为何要用棺材来接?”
执事立刻膝地回话:“回郡主,奴才是段家的。”
围观人群,抑不住嘲讽。
“段家啊?那不都是喜轿进棺材出吗?”
“你们这就有所不知了,是他那段夫人发了话,段郎君要再纳妾或养外室,只能用棺材去接!”
“……”
扶桑郡主还想说什么,被林治翰阻了。
“她人要作茧自缚,你又何必浪费口舌?”
他很快纵马离去。
我凝着林治翰远去背影。
我想,若有朝一日,他知晓这是来接亲的棺木,亦是我死后的灵柩。
会为我难过吗?
想法刚冒出,便被我压下。
不必为我难过了。
我这一生,桩桩件件都由不得我选,到头来终究摆脱不了残酷的命运。
林治翰,你就该如此刻般大步向前,再莫回头。
执事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,催促我快点入棺。
小雪拦在我身前,不忿:“怎能用棺材来接小姐进城?”
执事冷蔑一声:“小姐马上便要与我家郎君封棺合葬,不用棺材来接,难道用八抬喜轿吗?”
我冷了声音,回身上轿。
“婚期定在明日,明日我会准时出现在将军府。”
还剩下半日,我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。
我曾在菩萨面前许过愿,一愿林治翰青云直上,大志得酬;二愿得娶佳人,心中无我。
如今都实现了,我必须去还愿。
城西有座大昭寺,我去的便是那处。
大罗宝殿,金光佛像俯视众生。
我点燃三支香,跪坐蒲团,双手合十,还愿之后又虔诚求了三愿。
一愿来生不生于世家大族,能得自由身。
二愿来生有父母兄长疼爱。
……
事了心事毕,我穿过前殿朝山下去,殿前的祈愿树前,红丝带飘扬。
我忽然就想起。
三年前,年关时。
林治翰曾与我说:“阿雨,这大昭寺求姻缘最是灵验,等过了年关,我们便去上阳。将祈愿条挂满祈愿树,护佑我们婚姻顺遂,一世圆满。”
然而出行前一夜,我发现父亲私通后妃,仓促下来与他和离的决定。
那时没能挂上,如今也终是一曲别离。
风雪渐大,屋顶的红瓦承不住力往下掉,眼看要砸到我头上。
“小姐小心!”
小雪惊呼声中,一道红色身影徒手接住,替我挡了一劫的手掌霎时被割开一道狰狞血口。
他墨发间落了雪,手心血滴落雪间。
是林治翰。
我道谢的话还未说出口。
他径自侧身从我身边经过,侧脸冷然:“苏碧雨,你来祈愿什么?祈愿荣华富贵还是祈愿你与那浪荡子姻缘顺遂?”
我没忍住,尖锐反问:“那林大人又是来求什么?是来求壮健如初,子嗣绵延吗?”
他果然倏地青了脸色。
到了嘴边的反驳,又生生咽了下去。
他想说自己的根本并未伤过,是当初大夫断定她难以生育,他怕她难过怕她内疚自责,更怕她为了子嗣替他纳妾,便想了这般托词。
当初没说的,现在再说也多余。
我硬撑着林治翰冷厉的背影走远,终于猛地呕出一口血。
刺目的鲜红在皓白上开出一朵妖艳的花。
雪还在纷纷扬扬落着,飘着。
总有一天,雪会停,春日也会来临。
林治翰,刚才所说并非真心。
方才佛庙前,我求的三愿是愿倾尽我来世三生烟火,换你此生子嗣昌隆。